这百多人不乏穷凶极恶、阴狠狡诈的一方之霸,虽叫嚣厉害,但临到动手,却是一个也不敢做这出头鸟,众人你眼看我眼,个个心机深沈,只兵刃嗡嗡作响,没人抢先做炮灰。
众人忽然往两旁相让,黑袄人气若华岳的从群众中缓步而出。
路无常心中一凛:“他终于出关了!”
于是当机立断,暗暗烧了一道千里传音符,命令无邪弟子赶紧寻到路潇遥会合,先行离去,自己稍后再追上。
他手法极快,众人只看到他袖中火光一闪即逝,并不知是何故,也未阻挠。
无邪弟子原本正要赶来,一收到师父吩咐就掉头而走、寻师妹去了。
黑袄人见路无常惊仄的表情,仰天哈哈大笑:“路兄,多年未聚,今日看到你仍勇健如昔,真教人高兴。”
路无常却是冷冷一笑:“好说!好说!”
黑袄人叹道:“老夫闭关十余载,还以为后进辈出,世人都把我忘了,哪知还是路兄这样的老家伙在奔忙,唉!江山未有人杰出,才让魔界猖狂,不过,今后有我相与扶持,路兄的担子肯定能轻省些。”
路无常冷哼道:“听慕老意思,敢情你号召几只不成气候的妖人小丑,竟是为苍生谋福祉,打算以毒攻毒的对付魔界?”
黑袄人傲然道:“我辈中人都该齐心抵御魔祸,但刑无任那老家伙心胸狭窄、装模作样,怕老夫抢了他锋头,不敢邀我助阵除魔大会,以至一败涂地,我本想好好计较一番,谁知他连老命都保不住,可惜!可惜!可惜他非是死在我手里!人死烟云散,不说也罢!”
他一挥袖,又道:“倒是刚才有位小兄弟硬接我一掌『海纳天音』,修为虽然不差,但我天鼓八音掌非同小可,定会将他震得筋脉俱碎,就算一时不死,也绝难挨过今晚!”
路无常方才离得甚远,被沙尘柱挡住视线,不知黑袄人曾打了风小刀一掌,他自己可清理门户,却容不得别人欺上门来,此刻听黑袄人轻描淡写地述说,更是惊怒交加:“我师兄弟切磋技艺,你为何插手?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……”
“切磋技艺?”
黑袄人见路无常火气腾腾,精眸一湛,冷笑道:“路兄方才追杀他,凶残狠辣更甚我十倍,老夫怎想得到他是你同脉师弟?还以为帮你除掉杀妻大仇人,正想跟你讨个人情呢!”
路无常被说得脸上一阵红、一阵青,心中既羞惭又愤怒:“恶厮是故意下重手!他早率人埋伏在旁,趁机杀了小子,然后围攻于我,想一举挑了三无,我自家人内斗,却落入别人算计,当真胡涂透顶!小子执迷不悟,以至自陷死地,我又何必担心?”
黑袄人疑道:“我本是好意助拳,却听他们说小子好像是现今的无间岛主,路兄,这是真的吗?”
他哈哈一笑,拱手道:“不知者不罪!老夫实在想不到无间沦落至此,连个象样的继位人才也没有,居然教小孩儿出来耍大旗!”
路无常见对方人多势众,实在无法快速脱身,反而镇定下来,道:“慕老多年不知江湖事,却依然爱说笑,天底下就算真有什么神功能让无间岛主一招毙命,也绝不会是『天鼓八音』,否则当年就不会有人受刑无任一剑,闭关十二年了。”
黑袄人正是南疆神鼓族前任族长慕苍音,修为极高且大有野心,因行事狂妄独断、游走在正邪之间,族中的反对力量于是密谋推翻他,以臣服无间换取刑无任相助。
两大高手相斗七日夜,慕苍音最后被刑无任的绝殇天火重创,立志闭关雪耻,十二年后,练至天鼓八音最高重才破关而出,第一件事即是重掌神鼓族、向刑无任寻仇,岂知物换星移、仇人已死,无间凋零、无邪断臂,他又立刻招兵买马,打算一举成为中州领袖。
慕苍音听路无常故意挑起当年恨事,微然一笑,道:“人云『朋友是老的好』,我却说『对手也是老的好』!新仇旧恨一起算,目标清清楚楚,尤其你日进千里,对方也没闲着,你永远不知道谁更高明些,这样一场至死方休的竞争,是多么有趣的事!既然刑无任已死,同列三无之首的路兄可要试试老夫新招?应该会十分过瘾。”
路无常潜运内功,仍感到气息沉浊,功体尚未完全恢复,他环目一扫,暗暗思量:“阎王易与、小鬼难缠,若只老魔一只,就算他功力再深,大不了拼个两败俱伤,也能脱身,倒是这群小鬼若在一旁暗施毒计,可就麻烦。”
便故意说道:“慕老破关而出,想必天鼓八音已臻圆满,实在可喜可贺!本来你要试招考较,老路子自当奉陪,但旁边多了这群不懂门道的猴仔呱絮不休,令人厌烦得很,尤其猴眼看出去,还以为咱俩耍的是猴戏,不是贬低你的身份吗?这样比武有什么兴味?”
慕苍音也知道他是怕黑帮趁机暗算,嘿嘿一笑,正要开口,人群中却有一苍哑老声抢先叫道:“谁是猴仔子!咱们是来商议大事,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,都先搁一边去!”
路无常听出声者竟是静仁儒园田太君,凝目望去,才发现苍宁门主夏藏德、落英楼主姬伤英、胭脂坊主萧掩月及一些名门正派都集结而来,只是天色昏暗、黄沙迷蒙,他们又不愿与这些旁门左道相近,故意落后些距离,才看不清楚。
路无常十分惊诧,道:“失言!失言!在下不知诸位也到了,只不过江湖黑白两道向来有如水火,这次竟会连手,路某人有这么大的面子,教田老太和各位掌门也来为难?”
田封厉奇道:“老路子,谁为难你?谁跟他们同道?咱们只是来讨一句话,你可得老老实实回答。”
姬伤英打圆场道:“路门主误会了,咱们只是想请教一点事情。黑帮兄弟向来真情率性,喜欢开玩笑,才恁地胡闹了些,您胸襟宽如大海、肚腹广能撑船,又怎会和他们计较?若有误会、伤了和气,老夫先此谢过。”
他向来圆融,又拱手又致意,令得两边都无法发作。田封厉却老大不耐烦:“大伙儿是武人,不是教书先生,不尚虚套,什么繁文褥节、歌功颂德全都免了,有话直说、有屁就直放,你啰啰噪噪个什么!”
姬伤英被抢白一番,颇是难堪,只嘿嘿两声,不再言语。萧萧冷笑道:“小贼已死,还问个屁!”
田封厉呸道:“我老太婆喜欢胡乱放屁也就罢了,怎么你一个姑娘家也这么随意,不嫌臭吗!”
黑白两道联袂而来,却说不是同道,路无常心中虽不信,但此刻孤身无援,最好是拉拢白道相助,他脸色一缓,对田封厉等人致意,道:“各位都是中州栋梁、侠义之辈,路某一向十分敬重,交情更非一朝一夕,只要与人无伤,有何相问,区区定知无不言。”
姬伤英拱手道:“路门主,最近武林一连发生十数起灭帮血祸,死者都丧命于精冷刀法,清风五道被人一刀砍下五颗脑袋,紫鲸门主武功高强,却也厉刀穿胸,九霞仙庐更是一夜之间被刀手灭门,连孤儿寡妇也没留半个,这些事,您老应该有所风闻……”
哭笑不得生似笑似哭地嚷嚷道:“唉哟哟!若非魔人,怎会如此凶残?”